●全球公民意識
台灣不少有遠見的人,在大聲疾呼「國際化」的重要。
但是「國際化」不經思索就被簡化為「學英語運動」;要把英文變成「官方語言」的說法更是直接從陳水扁的口中說出。
英語運動鋪天蓋地,漢語都還講不好的幼兒開始上密集的英語課。
其中隱藏的邏輯是,英語好,就有國際觀,就能與國際接軌。
國際觀,與國際接軌,究竟是什麼意思呢?
回到三月十二日的報紙。
許多西方的重要報紙都特別開闢「學生版」,引導十來歲的中學生關心公共事務。
「紐約時報」的學生版比較淺顯,德文「時代週報」的學生版比較深入;
三月十二日的新聞主題之一就是南亞海嘯。
學生先讀一篇聯合國經濟顧問薩賀斯的專訪。
薩賀斯的主要觀點是,海嘯或地震種種自然災難事實上不僅只是自然災難,受害的輕重與人為因素有關。
譬如同樣一場加勒比海颶風,同樣的威力,在貧國海地死傷上萬,在彼岸的邁阿密卻只有十來個人死亡。
預警系統的完備、房舍的堅固、政府危機處裡的效率、災後重建的財力和救濟網絡,在在都凸顯全球的貧富差距,
因此富國對窮國有協助的義務。
薩賀斯批評聯合國做得不夠。
由南亞海嘯引出全球貧富問題,由貧富問題引出對聯合國計畫的檢驗。
緊接著中學生會看到這樣一個對照表:
給學生的討論命題是:
1、南亞海嘯和貧富差距有什麼關係?
2、西方國家有責任嗎?為什麼有責任?或者貧國之間也缺乏統整?
3、除了政府以外,跨國企業的責任可能會是什麼?
4、比較聯合國的目標和薩賀斯的批評。你覺得他的批評合理嗎?為什麼你這樣認為?
這是德國的中學生所看的報紙,所討論的議題。
在一篇報導中,中學生認識了亞洲,認識了貧國與富國之間的互動關連,認識了全球災難中自然和人為的因素,
認識了聯合國的體制運作,認識了富國對地球村的道義責任。
事實上,這樣一篇國際新聞是在培養下一代的「全球公民意識」:
我們在地球這一端吃的食物、穿的衣服、呼吸的空氣、製造的垃圾、發展或收斂、激進或保守、掠奪或放棄,
每一個動作都和萬里以外另一端的人們有最緊密的關連,彼此的作為互相影響,而且最終要共同承擔後果。
有了這種超越國界的公民意識,人們對於自己國內的事務就有不同於以往的評斷標準。
所謂國際化國際觀,所謂與國際接軌,指的應該是這種「全球公民意識」的建立:
對於其他國家的歷史和現狀有一定的認識,對於全球化的運作和後果有能力判斷,對於人類社區的未來有所承擔。
有足夠的知識、能力、承擔,去和全球社區對話、合作、做出貢獻,叫做國際化。
這種知識、能力、承擔,這種「全球公民意識」,和學習英語,是同一回事嗎?可以相提並論嗎?
英語說得流利,就有了全球視野嗎?
一個來自沒水沒電的山溝溝裡的人第一次進城,很驚訝看見水龍頭一扭,就有水流了出來。
等了一年,沒有樹林,只有棍子。
燈泡何以發光?因為燈泡後面有一套細密的電路網絡;
英語,當然非常重要,因為對於非英語人而言它是一個簡便的萬用插頭,
英語會變成一個強勢語言,是因為在英語的世界裡出現了累積了強大的創造力:
從叢山峻嶺中一縷溪流,千曲百折匯集成大水,轉化成能源,再經過無數精密的設計,最後我們客廳裡的燈泡亮了。
●中國,放在哪裡?
在「天下」的調查裡,百分之六十的人不知道中國的國家主席是誰。
美國人、馬紹爾群島人、千里達土八哥人可以不知道,但是台灣人,沒有不知道的權利,
今天的台灣人所了解的中國,除了國民黨過去四十年所塑造「萬惡共匪」的圖像之外,
如果用全球視野,我們就會發現,
如果今天國際化的整體趨勢之一是,各國都在調整自己的位置,加深它對中國的觀察研究和接觸了解,
與國際接軌指的是,我們不但要把自己的國內事務放在全球的格局裡去思索,
●無知會招來懲罰
國際化,核心的意義可能不是在學英語,而在精深嫻熟自己的語言,精深嫻熟到一個思想透徹、創造力爆發的程度。
不知道雅典在哪一洲,不知道雨林在哪裡,不知道胡錦濤是誰──